第73章 番外二孟昭（下） (1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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番外之昭昭一夢
二
孟昭低頭看了她一眼, 姑娘兔子似的嚇了一跳, 矮了矮身從箱子底下逃走。
裏屋有人聽到動靜, 問了一句：“妹兒, 怎麽回事？”用的是少數民族的語言, 孟昭完全聽不懂。
姑娘回到櫃臺裏面, 說的是普通話，不算太標準，那一點點的口音顯得軟糯又可愛：“沒事, 有人來買貨。”
“哦。”
這句孟昭聽懂了。
姑娘個子矮, 只能仰頭看孟昭。
“買什麽？”
孟昭忽然有點想笑, 鬼使神差蹦出來一句：“你找得到嗎？”
姑娘眉頭一皺：“找得到！”
“一盒煙，一桶泡面。”
“煙要什麽牌子。”
“雲煙……嗯……算了，紅河吧”孟昭說：“泡面也要最便宜的就行。”
“好。”
姑娘麻利的爬上爬下幫孟昭找到煙和泡面，孟昭付了錢。
一邊出門一邊打開煙盒，“有火嗎？”孟昭回頭問道。
“有的。”姑娘把一個用了一半的打火機遞給孟昭, 孟昭點了煙, 煙霧在兩人中間彌漫開來。
把打火機放在櫃臺上, 孟昭擺了下手：“走了。”
煙吸了一口，剛剛起身時候那種暈眩感再次襲來, 這次孟昭連站穩都困難。
朦朦朧朧好像有人在叫他的名字，緊張的喊人過來。
可是孟昭沒有力氣了，搖晃了一下, 眼前漆黑, 整個人筆直的倒了下去。
“阿姐！阿姐！顧客昏倒了！快過來幫我一下！”
男人很瘦, 可是骨架子重，姑娘嘗試著拖他，可是孟昭太沈了，她汗都下來了，也沒拖動孟昭半分。
阿姐急忙從屋子裏出來，“他怎麽了？”
姑娘：“不知道啊，先把他扶起來嗎？”
“先別動他！”姐姐的語氣嚴厲了一些，從兜裏摸出手機，“我給阿爸打個電話。”
——
阿爸是個大夫，出去給人看病了，也就在區裏，所以接了電話之後回來得很快。
兩個姐妹費力的把孟昭連拖帶拽的拽到了裏屋的床上，妹妹正給他餵點溫水。
“阿爸。”姐姐看到阿爸回來了。
妹妹聽了聲音回過頭，“阿爸，他昏倒了。”
阿爸“嗯”了一聲，給孟昭簡單的查看了一番。
妹妹看著阿爸皺著眉，有點擔心，“阿爸，他沒事吧？”
阿爸：“沒事，有點低血糖，現在睡著了。”
妹妹：“睡……睡著？”
阿爸：“太瘦了，最近太過疲勞，沒有休息，再加上飲食不規律，作息不規律，現在睡著了。”
妹妹眨了眨大眼睛：“哦……”
阿爸：“等一會兒醒了就好了，讓他睡吧。”
說完，阿爸換了衣服就到外面去搬貨幹活兒了，姐姐過去幫阿爸，妹妹猶豫了一下，沒動。
她看著床上沈睡著的男孩。
他……
好像比家鄉的任何一個男孩子長得都好看。
劍眉星目，眉骨高挺，輪廓如刀削斧鑿般精致，長長的睫毛垂下來，在眼底投下一片陰影，薄唇微微張開，唇邊有一個的褶皺。
她記得他笑起來，會露出一個尖尖的虎牙。
“阿妹？”
妹妹沒應。
“妹兒？”
還是沒應。
把門簾一掀，看到阿妹正看著那男孩兒發呆，姐姐什麽都懂，淡淡的笑了一下。
“阿妹。”
妹妹回過神來，回頭看到姐姐臉上的笑容，明白過來，臉一紅。
“阿姐你笑什麽！”
姐姐沒說什麽，重新把門簾放下來，“沒事。”隨即揚起聲音，用土語說道：“阿爸，阿妹忙著呢，我幫你搬過來。”
孟昭睡了一個好覺，醒來的時候有一瞬間的空白。
自己這是在哪？
屋子不大，墻邊堆著大大的紙殼箱子，最左邊有個門簾，旁邊一個窗子，現在被外面的箱子擋住了，什麽都看不到。
“你……醒啦？”
光線昏暗，孟昭揉了下眼睛，“是你啊。”
姑娘說：“你在我們家睡著了，我阿爸說你沒什麽事，你是最近太累了，飲食不規律。”
孟昭想了想最近發生的事，“哦”了一聲。
“謝謝你啊。”
“沒事。”
孟昭掀簾出門，看到女孩口中的“阿爸”。
“醒了？”男人正站在梯子上，往最高的貨架子上擺東西。
“嗯，謝謝您。”
男人說，“你等一下。”
他從梯子上下來，從自己隨身的醫藥箱裏找出一包藥來，“拿著，按照說明書吃。”
孟昭猶豫了一下，沒拿。
男人似乎是少數民族的人，眉骨很高，眼窩凹陷，年紀大了，眼角堆積著皺紋。
“拿著吧，你胃不好，這盒藥沒幾個錢，先不用給了。”
孟昭一楞。
男人把藥掖到孟昭的衣兜裏，又爬上了梯子。
孟昭：“我把錢給您。”
男人不說話了，在旁邊扶著梯子的女孩開口了：“阿爸給你的你就拿著吧，我阿爸經常這樣，沒事兒。以後多來我家超市買東西就行啦。”
姑娘的普通話不大好，孟昭聽了半天才聽懂。
孟昭心裏湧入一陣暖流，他笑了笑：“謝了。”
孟昭出了門，裏屋偷聽墻角的姑娘才敢出來，稍微掀起門簾，看到孟昭的背影。
——
馬咪的母親生病的時候，正是孟昭撰寫的權謀劇播出最火的時候。
孟昭忙著照顧馬咪的母親，推掉了所有媒體的訪談，那部劇播出的時候，“皿刀”這個名字幾次登上微博熱搜。
誰也不知道這個皿刀究竟是個什麽來路，有人說皿刀功成名就推掉所有采訪，就是不想有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，有人猜想皿刀是那一位大神編劇的另一個筆名，還有人說皿刀只是一個剛剛畢業的大學生。
不管如何猜測，“天才編劇”這個頭銜，一直都冠在皿刀這個筆名的前面。
之前讓孟昭寫權謀劇本的那個朋友在這期間給他打了無數通電話。
他這麽年輕就取得這般成就，如果趁這股風直接簽個好公司，或者好好經營一番，孟昭的前途無可限量。
可是現在孟昭整個人都不見了，什麽也不管，什麽也不參加，這簡直聞所未聞。
朋友很激動，可是孟昭也沒有辦法，他實在看不得馬咪在她母親的床前哭泣，他在鏡頭前光鮮亮麗的參加。
孟昭做不到。
也許是他的朋友也傷心了，覺得孟昭空有一身才華，沒什麽頭腦，說也說不通，勸也勸不聽，便不再打電話了。
可是這些，孟昭自己不知道麽？
他是知道的啊。
馬咪總覺得孟昭不夠聰明，覺得自己能把他輕而易舉的玩弄於股掌之中。
殊不知孟昭心裏什麽都清楚。
只是他不願意那樣想，不願意把這些花花腸子用在馬咪身上罷了。
那天天降大雨，孟昭同意了馬咪的追求。
馬咪只是粗淺以為自己的苦肉計終於得逞，她終於得到了孟昭這個足以使她在整個校園風光無限，讓所有女生都艷羨的男朋友。
她不知道，孟昭想得比她深遠許多。
孟昭對她的重視程度，遠遠超出馬咪的想象。
既然選擇了馬咪，孟昭就完全把她當成自己的另一半在愛護。
馬咪總以為孟昭傻，不管自己如何胡鬧，作翻了天，孟昭生了氣，自己稍微哄一哄他就好了。
不是馬咪手段多麽高明，只是孟昭不想和她計較。
馬咪左右逢源，和孟昭在一起之後也並沒有和其他男生保持距離，孟昭不是不知道，也曾親眼見到過。
身邊多少好友和孟昭說過這件事，孟昭總是一笑而過。
他不想懷疑馬咪，只要馬咪解釋了，他就會相信她。
所以這一次馬咪的母親生病，孟昭願意拿出自己全部的稿費支付高昂的手術費用，以及全部藥品，護理的費用，沒有用到馬咪手裏的一分錢。
床前床尾，他把馬咪的母親當做自己的母親一樣悉心照料。
他把馬咪應該承擔的重擔，全部移到了自己的肩膀上。
至於他的前途，他的工作，他一個字都沒有告訴馬咪。
那些遺憾和難過，他一個人承擔就好了，馬咪因為母親的事情已經很傷心了。
可是孟昭真的不在乎他自己的前途嗎？
真的不在乎自己的成就嗎？
那部劇本是他頂著多少壓力，一個字一個字敲出來，又沒日沒夜修改了無數遍的啊。
他能不在乎嗎？
馬咪一心撲在母親的身上，絲毫沒有註意到孟昭日漸消瘦的臉頰，和無意識的一聲重過一聲的嘆氣。
她也沒有細數過，多少個夜晚孟昭讓她好好去睡，他自己守在她母親的床邊。
她根本不知道孟昭熬了多久，有多少個不眠不休的夜晚。
後來母親的身體日漸好轉，學校那邊催著孟昭搬家，孟昭迫不得已才從那邊離開，馬咪也準備走了。
找房子，搬家，孟昭又開始了新一輪的忙碌。
這次在超市，孟昭的身體才終於終於撐不住了。
孟昭走後，妹妹出來問阿爸，“他的情況很不好嗎？”
阿爸略略低下頭，“好在他年輕，不然早就撐不下去了。”
妹妹著急了，“他到底怎麽了？”
阿爸：“心裏的火燒得太旺。”
孟昭回到家，給自己泡了泡面，給馬咪打了個電話。
馬咪說明天回來，回來之後去孟昭那邊看看房子，孟昭說他去車站接她。
馬咪第一次來到孟昭租的房子裏，她很不滿意。
“這也太破了吧！？”馬咪參觀完一圈之後說道：“我才不要跟你一起住在這呢。”
孟昭：“我還沒收拾完，現在還太亂，整理完估計會好一點。”
馬咪：“這要怎麽整理啊，你要重新刮一遍大白嗎？”
馬咪皺著眉，從窗子往外看：“我就說你應該去找份工作的，你瞧瞧現在，坐吃山空，將來怎麽養我啊！”
孟昭：“我已經聯系了之前合作過的導演，新的劇本也已經在寫了，你放心吧，我肯定養你。”
馬咪輕蔑的笑了一下，“說得容易。”
孟昭朝她張開懷抱，“過來。”
馬咪走過去，抱了他一下，對他說：“孟昭，現在已經出了校門了，只有有錢了別人才會高看你一眼，不像在學校，憑借你這張臉就能吸引人，在社會上就不好使了，你懂不懂啊？”
孟昭抱著她，下巴擱在她的頭頂上，微微勾起嘴角，“好，老婆說什麽都對，我買了排骨，中午給你做紅燒排骨好不好？”
馬咪眼睛一瞇：“是凈排嗎？”
孟昭：“是。”
馬咪：“你會做？”
孟昭：“現學的，你先去睡一會兒吧，一會兒就好了。”
吃完飯馬咪回到學校，和室友們許久未見，大家互相擁抱，抓了一把瓜子兒出來，一邊嗑瓜子一邊把這段時間的八卦說給馬咪聽。
甲：“你知道嗎？隔壁班的悠悠也找到男朋友了。”
馬咪吃驚，“悠悠哈哈哈哈。”
悠悠長得不大好看，三年多了在男生眾多的機械專業都沒找到男朋友，她們這些女孩茶餘飯後講八卦的時候，總會提到她。
大家說一直到畢業估計悠悠都找不到男朋友。
馬咪忍不住好奇：“是誰啊？”
乙：“你可別瞧，是個大四的學長呢！剛畢業，家裏超級有錢！”
馬咪：“哦，這樣啊。”
丙：“那個學長家裏給他找了份超好的工作，好像是外企，咱們這一屆只要了他一個人！工資特別高，待遇也好！”
甲：“是啊是啊，誰能想到呢，悠悠那麽醜，居然還能撿到寶。”
乙：“我聽說，那個學長對悠悠可好了，在學校旁邊買了個房子。”
丙：“是買的？學校周邊的房價這麽貴……”
乙：“對於有錢人來說，買個房子就跟咱們買雙鞋一樣好嗎。”
馬咪嗑瓜子的速度慢了下來。
“那他在哪買的房子啊？”
乙：“就在那邊，東邊，那個超級高檔的區！他說買的離學校近一點，到時候悠悠能經常去。”
甲有點酸了：“那以後工作呢？”
乙：“工作了就在工作的地方再買啊！都說了有錢人買房子就跟咱們買鞋一樣。”
丙：“我還聽說，學長給悠悠買了個戒指，卡地亞帶鉆的！”
甲：“臥槽……”
乙：“沒想到，真沒想到……”
馬咪放下瓜子，不想吃了。
安靜了一會兒，丙想起什麽，“哎？咪，孟昭現在怎麽樣了？找到工作了嗎？”
馬咪：“嗯？哦，找到了。”
乙：“在哪啊？我聽說畢業之前他都沒出門。”
馬咪：“在上投的簡歷，在國企。”
甲：“哪家啊？”
馬咪：“具體哪家我也不清楚，反正工資也特別高。”
甲乙丙：“哦……那挺好，孟昭學長對你那麽好，以後你肯定是咱們寢室第一個結婚的！”
一周之後是馬咪的生日，孟昭買了個蛋糕回家，路過門口超市，看到姐姐坐在門口，“哎？孟昭。”
孟昭經常去他家買泡面，一來二去，也就熟絡了。
孟昭笑著點點頭。
姐姐似乎特意提高了音量，“你怎麽來了啊？”
跑的腳步聲越來越近，門簾一掀，妹妹的臉龐出現在門後。
看到孟昭，又有點害羞想回去，可是又舍不得回去。
孟昭笑著跟妹妹點了下頭。
姐姐問道：“拎著蛋糕做什麽啊？”
孟昭：“我媳婦生日。”
姐姐：“哦……”
孟昭：“先走了。”
姐姐：“好。”
孟昭走後，姐姐回頭看向妹妹，妹妹的目光就落在孟昭的身上，沒離開。
姐姐轉過來，嘆了口氣，沒說話。
馬咪一直拖到晚上才有空，孟昭到學校接上她，回到家的時候，蛋糕上的奶油已經有點幹了。
馬咪一看到蛋糕就皺眉：“我中午在寢室就吃的蛋糕，下午跟我們學生會的去kv唱歌，又吃的蛋糕，我現在看到蛋糕就惡心。”
孟昭：“那你想吃什麽？”
馬咪想了想，心血來潮：“我想吃泡面！”
孟昭：“好。”
孟昭找了一圈，“家裏沒有方便面了，我出去給你買一點。”
馬咪倒在沙發上玩手機，不知道看到什麽，笑得正歡，頭也不擡：“行啊。”
到了超市，只有妹妹在。
孟昭：“拿五包方便面。”
妹妹：“又吃方便面啊？”
孟昭笑著“嗯”了一聲，挑眉問道：“找不到？”
妹妹聲音大了一點：“能找到！”
妹妹的聲音特別好聽，清脆之中帶著一點奶聲奶氣的童音。
妹妹蹲在櫃臺底下，“下面的不夠了，我去搬梯子。”
妹妹費力的把梯子搬過來。
孟昭看著她：“不夠了就不要五包了吧，你下面有幾包啊？”
妹妹：“一包。”
孟昭：“……”
妹妹仰頭找了一下，“阿爸把方便面放得這麽高……”
孟昭：“你別爬了，我來吧。”
妹妹：“不用，我自己來。”
孟昭樂了，“胳膊腿兒的，爬了梯子你也夠不到吧？”
妹妹：“……”
能夠到……
如果墊墊腳的話……
孟昭把妹妹拉到一邊，幾下爬上梯子。
“我阿爸給你的藥你吃了嗎？”
孟昭想起這回事兒：“吃了。”
妹妹：“還有嗎？”
孟昭：“還有呢。”
妹妹：“那你好一點了嗎？”
孟昭找到方便面，除了他買的那五包，另外又多拿下來一點。
“接著。”
妹妹乖乖張開手。
孟昭看著她弱質纖纖的樣子，不禁再次懷疑道：“你能接住嗎？”
女孩急了：“能！！！”
孟昭扔的動作很輕，不至於砸疼她，所以她接得也很順利。
孟昭付了錢，出了門，妹妹看著門口，委屈的扁扁嘴，一邊把方便面擺好一邊嘟囔著：“還沒回答我呢……身體到底好沒好一點啊……”
孟昭回到家，馬咪正和誰視頻，笑得前仰後合，看到孟昭回來，匆匆忙忙掛斷了。
“誰啊？”孟昭問道。
馬咪：“學生會的。你買回來了嗎？”
孟昭換了鞋：“嗯，我給你煮。”
孟昭把方便面煮好了，馬咪捅了幾下又不想吃了。
孟昭把她剩下的那一碗吃完，從兜裏拿出一個盒子，“寶貝，生日快樂。”
馬咪放下手機，接過盒子打開一看，是一枚銀色的戒指。
“等過幾年，我給你換成婚戒。”
馬咪的註意力卻不是這枚戒指的意義，“銀的？”
孟昭：“嗯。”
馬咪：“什麽牌子的？”看了眼包裝，“聽都沒聽過。”
馬咪把戒指塞回去，“帶不出去。”
孟昭想過很多馬咪收到這枚戒指時的反應，可是把戒指還給他這一種，他真的沒有想到。
孟昭心一寒，“你……”
嗓子眼裏梗著什麽說不出話來。
馬咪知道自己這麽做不對了，可是她也累了，她不想再去哄孟昭了，哄了快兩年，她覺得孟昭也該長大了。
不該再這麽幼稚了。
一個牌子都沒有戒指，讓她怎麽戴得出去？
“行吧，等我賺了錢再給你買。”
馬咪冷笑一聲，工作都沒有，還想賺錢？
這個生日過得並不開心，馬咪回學校，沒讓孟昭送。
孟昭不知道，馬咪下了樓走了沒幾步就有人過來接她。
馬咪不知道，那枚戒指是孟昭自己設計，從三個月前就開始聯系商家，中間廢了無數個，才有的現在這一枚。
孟昭話沒說完馬咪就吧戒指塞回去了，後面的話孟昭就沒有說出口。
這次之後兩人的關系有點僵了，稍微緩和了一些是因為一場酒會。
那是一場有很多制片人和知名導演參加的高端酒會，以皿刀的知名度和才情，參加這樣一場酒會原本綽綽有餘，可是他耽誤了自己成名的最佳時機，現在風頭已過，記得他的人已經不多了。
好在孟昭的那位朋友刀子嘴豆腐心，罵孟昭的時候罵得他狗血淋頭，可是最後還是看不得孟昭落魄。
也終究舍不下孟昭這一身才情。
他常說，孟昭的邏輯感和縝密的思維，根本就是老天爺賞飯吃。
這場酒會孟昭帶著馬咪一起參加的。
他知道馬咪愛慕虛弱，孟昭覺得也許帶她參加酒會之後，他們的關系就能緩和一些。
自己的媳婦還是要自己來哄。
果然，馬咪聽了這個消息之後十分激動，嚷著要買一身適合酒會的晚禮服來穿。
酒會上，孟昭的朋友有意帶著他結識一些制片人和導演，孟昭囑咐馬咪在原地乖乖等他，他馬上就回來。
這種高端的酒會馬咪根本沒有參加過，琳瑯滿目的紅酒和水果糕點，有的她吃都沒吃過，馬咪好奇極了，點點頭，“好，你去吧。”
正在她品嘗另一種紅酒的的時候，身後出現一道聲音：“這位美麗的女士，怎麽一個人在這裏喝酒？”
馬咪知道，能參加這種酒會的，非富即貴，轉身的時候綻開她這輩子以來最美麗的笑臉。
“你好。”
那男人一身西裝革履，紳士的行了禮，“可以邀請您共舞一曲嗎？”
馬咪把手遞過去：“當然。”
跳舞的時候，那男人的目光始終落在馬咪的身上，馬咪故意挺著胸，把自己最好看的那個角度給男人看。
一曲舞畢，男人留下了馬咪的聯系方式。
孟昭回來找到馬咪，看著她臉紅紅的，嘴角上揚，很開心的樣子。
“去哪裏了？”
馬咪：“隨便走了走。”
回去之後，那個男人和馬咪在微信上聊開了。
他叫路繁星，是一家影視公司的老板，馬咪說自己在上大四，還在找工作，於是路繁星順勢問她要不要到他的公司試一試。
影視公司，馬咪還從來沒有考慮過。
是要……當明星了嗎？
馬咪到了路繁星說的地址，敲了敲門。
“進。”
馬咪看到坐在大辦公桌後面的路繁星，一楞：“您……親自面試。”
路繁星，“不是。”
路繁星站起身，走近馬咪：“只是你，我得親自面試。”
說著，路繁星忽然低頭，飛速在馬咪唇上吻了一下。
馬咪蒙了。
這未免……太快了。
路繁星往前走了一步，“跟你談談薪資吧。”
馬咪後退一步，“……好。”
路繁星從西裝褲兜裏拿出一張卡，放在馬咪嘴邊，“張嘴。”
馬咪乖乖張嘴，按照路繁星的要求，咬住那張卡的一角。
“這是你的零花錢。”
路繁星又拿出一張，往前走了一步，馬咪繼續叼在嘴裏，後退一步，“這是你的存款。”
路繁星看著叼著兩張銀行卡的馬咪，笑了笑，“你的男朋友，是叫孟昭吧？”
馬咪無法呼吸，點了點頭。
路繁星忽然前進了一大步，馬咪退無可退，被逼到墻角，路繁星伸開雙臂，把她困在他前方的空間裏。
低頭狠狠吻了下去，兩張卡掉在地上。
手不規矩的往馬咪的衣服領子裏伸去。
“你的工作只有一個。”
男人帶著一絲粗喘，把馬咪整個人頂在墻上，身後的冰涼讓馬咪感到恐懼。
“事成之後還有一百萬的獎勵。”男人笑了笑，一口咬住馬咪的嘴唇。
馬咪疼了，鮮血順著她的嘴角流淌下來。
“我不要……”
她掙紮著，可是掙紮不過。
“一百萬能幹什麽？”
馬咪和路繁星根本不是一個段位，看著她的反抗就像看著籠子裏撲騰的鳥兒。
“你喜歡的一切，名牌，奢侈品，別人羨慕的看著你，一份體面的工作，或者一個完美的男朋友。”
馬咪的目光漸漸和緩下來。
幾句話，就讓鳥兒安靜了下來。
路繁星輕淺一笑，看著馬咪唇邊凝結的血液，喉結上下動了動，低頭吻了下去。
“可是我……這算什麽……”
路繁星越吻越急促，最後一把把馬咪打橫抱起，手臂一揮，辦公桌上的東西應聲落地，他把馬咪放在辦公桌上，欺身壓了過去。
咬開她胸前的扣子，“別這麽幼稚，哥哥教你一點社會上的規矩。”
——
酒會之後，馬咪和孟昭和好了。
事實上，只要馬咪肯低頭，孟昭不可能不原諒她。
馬咪來孟昭的房子裏來得很勤，把房間打掃的幹幹凈凈。
孟昭的朋友給他聯系了一份工作，是讓孟昭寫劇本。
孟昭寫劇本向來專註，周圍什麽都顧不上，馬咪任勞任怨的幫他打掃房間，煮飯，有的時候在他的懷中幫他捏捏肩膀。
“你歇一會兒，睡一下吧。”
孟昭：“馬上就寫完了。”
馬咪：“身體要緊，趕緊睡。”
孟昭聽馬咪的，“好。”
馬米幫他蓋好被子，孟昭閉上眼睛，馬咪臉上笑容消失，眼中逐漸彌漫起厭惡。
一百萬已經在她的卡上，她這樣一個富有的人居然還要幫他收拾這破爛的屋子。
開玩笑。
要不是為了工作……
最近馬咪去路繁星那裏的次數越來越頻繁，路繁星什麽都舍得給她買，馬咪領略到了之前不曾體驗過的快樂。
人民幣的味道。
越和路繁星接觸，馬咪就越厭惡孟昭。
空有一張臉的幼稚男人，絲毫不會像路繁星這樣成熟有魅力，更有豐厚的資產。
有了退路，或者叫下一任，馬咪一心就想著甩開孟昭，和他分手。
路繁星太精明，潛移默化的告訴馬咪，孟昭有多麽可笑。
馬咪被他洗了腦，徹頭徹尾成了路繁星手裏的傀儡。
孟昭的新劇本交給了那位朋友，幾天之後，抄襲的新聞撲面而來。
皿刀的劇本涉嫌抄襲某影視公司剛出沒多久的劇本，上的調色盤做得非常精細，絡言論一邊倒，皿刀的工作微博根本沒得看。
私信裏全是謾罵和詛咒。
更有人說皿刀之前的那本成名之作，那本權謀劇也是抄襲，只不過高級抄沒有人發現，之後拒絕媒體采訪也是因為心虛。
皿刀這個人的一切，全都被否定。
孟昭根本沒有團隊也沒有簽約工作，這件事情發生之後，就連還手的餘地都沒有，如同案上魚肉，只能任人宰割。
那段時間，就連孟昭的朋友，都沒有聯系過他。
孟昭明白，這是要明哲保身。
不光是名譽，孟昭面對的，更是巨額的違約金。
一夜之間，孟昭瘦了好多。
馬咪打開門，看到孟昭孤零零的坐在光影裏，不知怎麽，忽然想到初次和孟昭相遇。
大男孩手裏拿著澡筐，臉上壞壞的笑容比夕陽還要耀眼。
年輕又鮮活的生命，現在變得枯瘦不堪。
“是你吧？”孟昭擡起頭，臉龐黑暗如同鬼魅。
馬咪沒說話，奪門而出。
馬咪打車到路繁星公司樓下，恰好遇到要出門的路繁星。
“你為什麽？”馬咪流淚了：“你不是說……只是想要買他的劇本，只不過錢落入我的手而已嘛？為什麽要……要這麽對他？”
路繁星看著這個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的女人，“別哭啊我的功臣。”
馬咪一把甩開要給她擦眼淚的那只手。
路繁星並不介意，他的心情好極了，“你搞清楚，你現在是我的人，不是孟昭的。”
“你看啊，現在他真的一無所有了，皿刀這個名字商業價值驚人，現在呢，就是一團垃圾了，他什麽都沒有了。”
“你喜歡的東西，他這輩子都買不起了。”
“你難道還要跟著他吃苦？”
“讓別人都笑話你，跟了個窮光蛋？繼續被人瞧不起？”
馬咪遲疑了。
路繁星順勢攬過她，讓她上車，“以前我做過一部劇，和他寫的那部宮廷權謀劇同檔播出，你可知道那部劇我投裏多少錢，花了多少心血啊，結果呢，被他那部打壓的連喘息的機會都沒有。”
“我不該報覆？”
路繁星笑了笑，“別難過，你老公因為這場風波發財了，這部劇未播先火，以後你要什麽，我都給你買。”
“豪車，別墅，包包，全給你，你是所有女人羨慕的對象。”
馬咪看著車窗外，不知在想些什麽。
不管她想什麽，她也想不透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，路繁星悠悠然轉過臉。
馬咪的確聰明，可終究是個剛畢業的大學生，他們公司之間的門道兒馬咪半點也不懂。
路繁星混跡商場，洞悉人心，想要把這樣一個利欲熏心，虛榮心極強的姑娘弄到手，簡直易如反掌。
——
午後，馬咪終是放不下孟昭，回到那個出租屋裏看他。
孟昭還是坐在臥室床邊的凳子上，似乎自打她出去之後，他一下都沒有動過。
馬咪止不住的心疼。
“孟昭……”
孟昭沒有反應。
他低著頭，因為之前閉關寫劇本，他的頭發很久沒有剪過，現在有點長，這樣一低頭就擋在額前，馬咪看不清他的神色。
寬寬的肩膀松松的撐著衣裳，骨頭的輪廓看得清清楚楚。
像半截枯敗的朽木，破落頹唐的感覺縈繞在他的身周。
他什麽時候瘦了這麽多？
“你……你沒事吧？”
天空陰沈沈的，似乎悶著一場大雨，空氣壓抑得人喘不過氣來。
孟昭很久很久都沒有回答馬咪的話，就在馬咪以為他不會再理他的時候，孟昭開口了。
聲音沙啞得如同嗓子裏有把刀，活生生的把他的咽喉割開了一般。
“我留了錢給你。”
馬咪狠狠一怔。
“我的第一筆稿費，版權費，用來給你母親治病，我錯過了成名之後的最佳時機，用來照顧你母親了，手裏剩了八十幾萬，我沒花，是給你留著買房子的首付。”
“這部劇本原定的稿費是兩百八十多萬，因為借著皿刀的名字，所以稿費多了一點，我打算用這筆錢結婚，剩下的錢成立一個公司。”
“房子看好了，在你喜歡的海邊，你自己的房子留給你，讓你有個窩，或者給你父母搬過來住，讓你有安全感。”
“你畢了業，出去旅游的錢我也留好了，去歐洲或者去哪你自己決定，想要和我去，我的寫稿日期提前了，時間留出來了可以陪你，不想要和我去，我就用這點時間去看看裝修。”
孟昭靜靜的陳述著，不帶一點感情，馬咪卻從他說第一句話開始，眼淚就止不住的流。
“咪，最後一次，你跟我在這個房子裏獨處，我……”孟昭停頓了一下，“我卻不想抱你。”
孟昭很喜歡擁抱，和馬咪在一起之後就很喜歡抱著她，寫劇本的間歇，看到馬咪在忙碌，孟昭也會張開手臂讓她過來抱抱。
孟昭的內心太過柔軟，他說擁抱才會帶來溫暖和安全感。
孟昭說完最後一句，站起身。
“你走吧。”
馬咪知道，那一句“我們重新開始吧，對不起”她是再也沒有臉面說出口了。
他們之間，再也沒有機會重新開始了。
馬咪想要出門，孟昭叫住她。
從抽屜裏找到一把黑色的雨傘，“下雨了。”
大雨傾盆，一如她們在一起的那一天。
少年從樓梯上跑下來，遞給她一把黑色的雨傘。
馬咪淚如雨下，忽然張開雙臂，撲向孟昭，緊緊擁抱住了他。
孟昭的身體逐漸僵硬，然後，他推開了她。
馬咪一怔。
“走吧。”孟昭轉過身，似乎看也不想看她一眼。
關了門，外面下著雨，天色昏暗，房間裏沒有開燈，孟昭瘦高的身形隱在黑暗裏。
良久，孟昭緩緩蹲下身，肩膀一聳一聳，他伏在自己得膝上。
泣不成聲。
——
八點多，雨終於停了。
超市裏，阿爸出去給人看病了，只有姐姐和妹妹在家。
電話響了，妹妹接起來。
“餵？”
“要一箱啤酒，送到0號樓三單元樓。”
“孟昭……？餵？餵？”
電話已經掛了。
姐姐：“孟昭要貨？”
妹妹：“嗯，要一箱啤酒。”
姐姐：“可是送貨員今天請假了，怎麽送啊？”
妹妹：“我去送吧。”
姐姐：“那怎麽行？大晚上的，只有他一個男人在家。”
妹妹皺著眉：“可是我有點擔心。”
姐姐：“那等阿爸回來再說吧。”
沒一會兒阿爸就回來了，姐妹倆跟阿爸說了這件事，阿爸搬起一箱啤酒，“我去送。”
妹妹：“我跟你一起！”
阿爸猶豫了一下：“那你好好跟著我。”
妹妹：“好。”
敲了很久才開門，孟昭家裏沒有開燈，走廊燈昏黃的光芒映在他的臉上。
妹妹從阿爸身後探出頭來。
孟昭接過啤酒，“多少錢？”
付了錢，阿爸說：“少喝一點，你胃不太好。”
孟昭：“好。”
回去的路上，妹妹問阿爸：“孟昭哥有事嗎？”
阿爸：“在晚一點，我帶著醫藥箱過來一趟吧。”
妹妹：“你擔心他會出事？”
阿爸：“嗯。”
妹妹：“那我們現在就回去吧！”
阿爸：“如果現在不讓他發洩出來，往後會更加難治。”
妹妹：“那我跟你一起來。”
阿爸：“好。”
不出阿爸所料，他們晚一點再去的時候，孟昭倒在地上，不省人事，手邊兩**空的啤酒**一倒一立。
阿爸查看了一番，“不行，得去醫院。”
妹妹：“這麽嚴重？”
兩人叫了救護車，送孟昭到了醫院。
做了胃鏡，掛了水，妹妹緊張的看著孟昭被折騰來折騰去，問阿爸：“他怎麽了？”
阿爸：“他身體裏的大火終於燒著了，他也就倒下了。”
那天晚上，妹妹和阿爸在醫院陪了孟昭一夜。
孟昭醒來已經是第二天早晨。
“是你們啊。”
阿爸依舊是不茍言笑，非常嚴肅的模樣：“嗯，想要吃什麽？我去買。”
“不用了，我……”
孟昭掙紮著要起來，妹妹忙過去，“你別起來，還沒好呢。”
阿爸站起身，悶聲出去了。
病房裏只剩下孟昭和妹妹兩個人，孟昭不說話，妹妹也不知道該說什麽，偶爾擡頭借著看窗外的功夫偷瞄一眼孟昭，借著看隔壁床的功夫偷瞄一眼孟昭，借著看吊**進度的功夫再瞄一眼孟昭。
“你好一點了嗎？”妹妹聲問道。
孟昭點點頭：“嗯。”
妹妹彎了彎嘴角，“我阿爸說你身體底子好，肯定能好起來。”
孟昭空洞的看著天花板，沒答言。
妹妹：“我阿爸說吃泡面對身體不好，你的胃不好，可以多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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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
孟昭低頭看了她一眼, 姑娘兔子似的嚇了一跳, 矮了矮身從箱子底下逃走。
裏屋有人聽到動靜, 問了一句：“妹兒, 怎麽回事？”用的是少數民族的語言, 孟昭完全聽不懂。
姑娘回到櫃臺裏面, 說的是普通話，不算太標準，那一點點的口音顯得軟糯又可愛：“沒事, 有人來買貨。”
“哦。”
這句孟昭聽懂了。
姑娘個子矮, 只能仰頭看孟昭。
“買什麽？”
孟昭忽然有點想笑, 鬼使神差蹦出來一句：“你找得到嗎？”
姑娘眉頭一皺：“找得到！”
“一盒煙，一桶泡面。”
“煙要什麽牌子。”
“雲煙……嗯……算了，紅河吧”孟昭說：“泡面也要最便宜的就行。”
“好。”
姑娘麻利的爬上爬下幫孟昭找到煙和泡面，孟昭付了錢。
一邊出門一邊打開煙盒，“有火嗎？”孟昭回頭問道。
“有的。”姑娘把一個用了一半的打火機遞給孟昭, 孟昭點了煙, 煙霧在兩人中間彌漫開來。
把打火機放在櫃臺上, 孟昭擺了下手：“走了。”
煙吸了一口，剛剛起身時候那種暈眩感再次襲來, 這次孟昭連站穩都困難。
朦朦朧朧好像有人在叫他的名字，緊張的喊人過來。
可是孟昭沒有力氣了，搖晃了一下, 眼前漆黑, 整個人筆直的倒了下去。
“阿姐！阿姐！顧客昏倒了！快過來幫我一下！”
男人很瘦, 可是骨架子重，姑娘嘗試著拖他，可是孟昭太沈了，她汗都下來了，也沒拖動孟昭半分。
阿姐急忙從屋子裏出來，“他怎麽了？”
姑娘：“不知道啊，先把他扶起來嗎？”
“先別動他！”姐姐的語氣嚴厲了一些，從兜裏摸出手機，“我給阿爸打個電話。”
——
阿爸是個大夫，出去給人看病了，也就在區裏，所以接了電話之後回來得很快。
兩個姐妹費力的把孟昭連拖帶拽的拽到了裏屋的床上，妹妹正給他餵點溫水。
“阿爸。”姐姐看到阿爸回來了。
妹妹聽了聲音回過頭，“阿爸，他昏倒了。”
阿爸“嗯”了一聲，給孟昭簡單的查看了一番。
妹妹看著阿爸皺著眉，有點擔心，“阿爸，他沒事吧？”
阿爸：“沒事，有點低血糖，現在睡著了。”
妹妹：“睡……睡著？”
阿爸：“太瘦了，最近太過疲勞，沒有休息，再加上飲食不規律，作息不規律，現在睡著了。”
妹妹眨了眨大眼睛：“哦……”
阿爸：“等一會兒醒了就好了，讓他睡吧。”
說完，阿爸換了衣服就到外面去搬貨幹活兒了，姐姐過去幫阿爸，妹妹猶豫了一下，沒動。
她看著床上沈睡著的男孩。
他……
好像比家鄉的任何一個男孩子長得都好看。
劍眉星目，眉骨高挺，輪廓如刀削斧鑿般精致，長長的睫毛垂下來，在眼底投下一片陰影，薄唇微微張開，唇邊有一個的褶皺。
她記得他笑起來，會露出一個尖尖的虎牙。
“阿妹？”
妹妹沒應。
“妹兒？”
還是沒應。
把門簾一掀，看到阿妹正看著那男孩兒發呆，姐姐什麽都懂，淡淡的笑了一下。
“阿妹。”
妹妹回過神來，回頭看到姐姐臉上的笑容，明白過來，臉一紅。
“阿姐你笑什麽！”
姐姐沒說什麽，重新把門簾放下來，“沒事。”隨即揚起聲音，用土語說道：“阿爸，阿妹忙著呢，我幫你搬過來。”
孟昭睡了一個好覺，醒來的時候有一瞬間的空白。
自己這是在哪？
屋子不大，墻邊堆著大大的紙殼箱子，最左邊有個門簾，旁邊一個窗子，現在被外面的箱子擋住了，什麽都看不到。
“你……醒啦？”
光線昏暗，孟昭揉了下眼睛，“是你啊。”
姑娘說：“你在我們家睡著了，我阿爸說你沒什麽事，你是最近太累了，飲食不規律。”
孟昭想了想最近發生的事，“哦”了一聲。
“謝謝你啊。”
“沒事。”
孟昭掀簾出門，看到女孩口中的“阿爸”。
“醒了？”男人正站在梯子上，往最高的貨架子上擺東西。
“嗯，謝謝您。”
男人說，“你等一下。”
他從梯子上下來，從自己隨身的醫藥箱裏找出一包藥來，“拿著，按照說明書吃。”
孟昭猶豫了一下，沒拿。
男人似乎是少數民族的人，眉骨很高，眼窩凹陷，年紀大了，眼角堆積著皺紋。
“拿著吧，你胃不好，這盒藥沒幾個錢，先不用給了。”
孟昭一楞。
男人把藥掖到孟昭的衣兜裏，又爬上了梯子。
孟昭：“我把錢給您。”
男人不說話了，在旁邊扶著梯子的女孩開口了：“阿爸給你的你就拿著吧，我阿爸經常這樣，沒事兒。以後多來我家超市買東西就行啦。”
姑娘的普通話不大好，孟昭聽了半天才聽懂。
孟昭心裏湧入一陣暖流，他笑了笑：“謝了。”
孟昭出了門，裏屋偷聽墻角的姑娘才敢出來，稍微掀起門簾，看到孟昭的背影。
——
馬咪的母親生病的時候，正是孟昭撰寫的權謀劇播出最火的時候。
孟昭忙著照顧馬咪的母親，推掉了所有媒體的訪談，那部劇播出的時候，“皿刀”這個名字幾次登上微博熱搜。
誰也不知道這個皿刀究竟是個什麽來路，有人說皿刀功成名就推掉所有采訪，就是不想有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，有人猜想皿刀是那一位大神編劇的另一個筆名，還有人說皿刀只是一個剛剛畢業的大學生。
不管如何猜測，“天才編劇”這個頭銜，一直都冠在皿刀這個筆名的前面。
之前讓孟昭寫權謀劇本的那個朋友在這期間給他打了無數通電話。
他這麽年輕就取得這般成就，如果趁這股風直接簽個好公司，或者好好經營一番，孟昭的前途無可限量。
可是現在孟昭整個人都不見了，什麽也不管，什麽也不參加，這簡直聞所未聞。
朋友很激動，可是孟昭也沒有辦法，他實在看不得馬咪在她母親的床前哭泣，他在鏡頭前光鮮亮麗的參加。
孟昭做不到。
也許是他的朋友也傷心了，覺得孟昭空有一身才華，沒什麽頭腦，說也說不通，勸也勸不聽，便不再打電話了。
可是這些，孟昭自己不知道麽？
他是知道的啊。
馬咪總覺得孟昭不夠聰明，覺得自己能把他輕而易舉的玩弄於股掌之中。
殊不知孟昭心裏什麽都清楚。
只是他不願意那樣想，不願意把這些花花腸子用在馬咪身上罷了。
那天天降大雨，孟昭同意了馬咪的追求。
馬咪只是粗淺以為自己的苦肉計終於得逞，她終於得到了孟昭這個足以使她在整個校園風光無限，讓所有女生都艷羨的男朋友。
她不知道，孟昭想得比她深遠許多。
孟昭對她的重視程度，遠遠超出馬咪的想象。
既然選擇了馬咪，孟昭就完全把她當成自己的另一半在愛護。
馬咪總以為孟昭傻，不管自己如何胡鬧，作翻了天，孟昭生了氣，自己稍微哄一哄他就好了。
不是馬咪手段多麽高明，只是孟昭不想和她計較。
馬咪左右逢源，和孟昭在一起之後也並沒有和其他男生保持距離，孟昭不是不知道，也曾親眼見到過。
身邊多少好友和孟昭說過這件事，孟昭總是一笑而過。
他不想懷疑馬咪，只要馬咪解釋了，他就會相信她。
所以這一次馬咪的母親生病，孟昭願意拿出自己全部的稿費支付高昂的手術費用，以及全部藥品，護理的費用，沒有用到馬咪手裏的一分錢。
床前床尾，他把馬咪的母親當做自己的母親一樣悉心照料。
他把馬咪應該承擔的重擔，全部移到了自己的肩膀上。
至於他的前途，他的工作，他一個字都沒有告訴馬咪。
那些遺憾和難過，他一個人承擔就好了，馬咪因為母親的事情已經很傷心了。
可是孟昭真的不在乎他自己的前途嗎？
真的不在乎自己的成就嗎？
那部劇本是他頂著多少壓力，一個字一個字敲出來，又沒日沒夜修改了無數遍的啊。
他能不在乎嗎？
馬咪一心撲在母親的身上，絲毫沒有註意到孟昭日漸消瘦的臉頰，和無意識的一聲重過一聲的嘆氣。
她也沒有細數過，多少個夜晚孟昭讓她好好去睡，他自己守在她母親的床邊。
她根本不知道孟昭熬了多久，有多少個不眠不休的夜晚。
後來母親的身體日漸好轉，學校那邊催著孟昭搬家，孟昭迫不得已才從那邊離開，馬咪也準備走了。
找房子，搬家，孟昭又開始了新一輪的忙碌。
這次在超市，孟昭的身體才終於終於撐不住了。
孟昭走後，妹妹出來問阿爸，“他的情況很不好嗎？”
阿爸略略低下頭，“好在他年輕，不然早就撐不下去了。”
妹妹著急了，“他到底怎麽了？”
阿爸：“心裏的火燒得太旺。”
孟昭回到家，給自己泡了泡面，給馬咪打了個電話。
馬咪說明天回來，回來之後去孟昭那邊看看房子，孟昭說他去車站接她。
馬咪第一次來到孟昭租的房子裏，她很不滿意。
“這也太破了吧！？”馬咪參觀完一圈之後說道：“我才不要跟你一起住在這呢。”
孟昭：“我還沒收拾完，現在還太亂，整理完估計會好一點。”
馬咪：“這要怎麽整理啊，你要重新刮一遍大白嗎？”
馬咪皺著眉，從窗子往外看：“我就說你應該去找份工作的，你瞧瞧現在，坐吃山空，將來怎麽養我啊！”
孟昭：“我已經聯系了之前合作過的導演，新的劇本也已經在寫了，你放心吧，我肯定養你。”
馬咪輕蔑的笑了一下，“說得容易。”
孟昭朝她張開懷抱，“過來。”
馬咪走過去，抱了他一下，對他說：“孟昭，現在已經出了校門了，只有有錢了別人才會高看你一眼，不像在學校，憑借你這張臉就能吸引人，在社會上就不好使了，你懂不懂啊？”
孟昭抱著她，下巴擱在她的頭頂上，微微勾起嘴角，“好，老婆說什麽都對，我買了排骨，中午給你做紅燒排骨好不好？”
馬咪眼睛一瞇：“是凈排嗎？”
孟昭：“是。”
馬咪：“你會做？”
孟昭：“現學的，你先去睡一會兒吧，一會兒就好了。”
吃完飯馬咪回到學校，和室友們許久未見，大家互相擁抱，抓了一把瓜子兒出來，一邊嗑瓜子一邊把這段時間的八卦說給馬咪聽。
甲：“你知道嗎？隔壁班的悠悠也找到男朋友了。”
馬咪吃驚，“悠悠哈哈哈哈。”
悠悠長得不大好看，三年多了在男生眾多的機械專業都沒找到男朋友，她們這些女孩茶餘飯後講八卦的時候，總會提到她。
大家說一直到畢業估計悠悠都找不到男朋友。
馬咪忍不住好奇：“是誰啊？”
乙：“你可別瞧，是個大四的學長呢！剛畢業，家裏超級有錢！”
馬咪：“哦，這樣啊。”
丙：“那個學長家裏給他找了份超好的工作，好像是外企，咱們這一屆只要了他一個人！工資特別高，待遇也好！”
甲：“是啊是啊，誰能想到呢，悠悠那麽醜，居然還能撿到寶。”
乙：“我聽說，那個學長對悠悠可好了，在學校旁邊買了個房子。”
丙：“是買的？學校周邊的房價這麽貴……”
乙：“對於有錢人來說，買個房子就跟咱們買雙鞋一樣好嗎。”
馬咪嗑瓜子的速度慢了下來。
“那他在哪買的房子啊？”
乙：“就在那邊，東邊，那個超級高檔的區！他說買的離學校近一點，到時候悠悠能經常去。”
甲有點酸了：“那以後工作呢？”
乙：“工作了就在工作的地方再買啊！都說了有錢人買房子就跟咱們買鞋一樣。”
丙：“我還聽說，學長給悠悠買了個戒指，卡地亞帶鉆的！”
甲：“臥槽……”
乙：“沒想到，真沒想到……”
馬咪放下瓜子，不想吃了。
安靜了一會兒，丙想起什麽，“哎？咪，孟昭現在怎麽樣了？找到工作了嗎？”
馬咪：“嗯？哦，找到了。”
乙：“在哪啊？我聽說畢業之前他都沒出門。”
馬咪：“在上投的簡歷，在國企。”
甲：“哪家啊？”
馬咪：“具體哪家我也不清楚，反正工資也特別高。”
甲乙丙：“哦……那挺好，孟昭學長對你那麽好，以後你肯定是咱們寢室第一個結婚的！”
一周之後是馬咪的生日，孟昭買了個蛋糕回家，路過門口超市，看到姐姐坐在門口，“哎？孟昭。”
孟昭經常去他家買泡面，一來二去，也就熟絡了。
孟昭笑著點點頭。
姐姐似乎特意提高了音量，“你怎麽來了啊？”
跑的腳步聲越來越近，門簾一掀，妹妹的臉龐出現在門後。
看到孟昭，又有點害羞想回去，可是又舍不得回去。
孟昭笑著跟妹妹點了下頭。
姐姐問道：“拎著蛋糕做什麽啊？”
孟昭：“我媳婦生日。”
姐姐：“哦……”
孟昭：“先走了。”
姐姐：“好。”
孟昭走後，姐姐回頭看向妹妹，妹妹的目光就落在孟昭的身上，沒離開。
姐姐轉過來，嘆了口氣，沒說話。
馬咪一直拖到晚上才有空，孟昭到學校接上她，回到家的時候，蛋糕上的奶油已經有點幹了。
馬咪一看到蛋糕就皺眉：“我中午在寢室就吃的蛋糕，下午跟我們學生會的去kv唱歌，又吃的蛋糕，我現在看到蛋糕就惡心。”
孟昭：“那你想吃什麽？”
馬咪想了想，心血來潮：“我想吃泡面！”
孟昭：“好。”
孟昭找了一圈，“家裏沒有方便面了，我出去給你買一點。”
馬咪倒在沙發上玩手機，不知道看到什麽，笑得正歡，頭也不擡：“行啊。”
到了超市，只有妹妹在。
孟昭：“拿五包方便面。”
妹妹：“又吃方便面啊？”
孟昭笑著“嗯”了一聲，挑眉問道：“找不到？”
妹妹聲音大了一點：“能找到！”
妹妹的聲音特別好聽，清脆之中帶著一點奶聲奶氣的童音。
妹妹蹲在櫃臺底下，“下面的不夠了，我去搬梯子。”
妹妹費力的把梯子搬過來。
孟昭看著她：“不夠了就不要五包了吧，你下面有幾包啊？”
妹妹：“一包。”
孟昭：“……”
妹妹仰頭找了一下，“阿爸把方便面放得這麽高……”
孟昭：“你別爬了，我來吧。”
妹妹：“不用，我自己來。”
孟昭樂了，“胳膊腿兒的，爬了梯子你也夠不到吧？”
妹妹：“……”
能夠到……
如果墊墊腳的話……
孟昭把妹妹拉到一邊，幾下爬上梯子。
“我阿爸給你的藥你吃了嗎？”
孟昭想起這回事兒：“吃了。”
妹妹：“還有嗎？”
孟昭：“還有呢。”
妹妹：“那你好一點了嗎？”
孟昭找到方便面，除了他買的那五包，另外又多拿下來一點。
“接著。”
妹妹乖乖張開手。
孟昭看著她弱質纖纖的樣子，不禁再次懷疑道：“你能接住嗎？”
女孩急了：“能！！！”
孟昭扔的動作很輕，不至於砸疼她，所以她接得也很順利。
孟昭付了錢，出了門，妹妹看著門口，委屈的扁扁嘴，一邊把方便面擺好一邊嘟囔著：“還沒回答我呢……身體到底好沒好一點啊……”
孟昭回到家，馬咪正和誰視頻，笑得前仰後合，看到孟昭回來，匆匆忙忙掛斷了。
“誰啊？”孟昭問道。
馬咪：“學生會的。你買回來了嗎？”
孟昭換了鞋：“嗯，我給你煮。”
孟昭把方便面煮好了，馬咪捅了幾下又不想吃了。
孟昭把她剩下的那一碗吃完，從兜裏拿出一個盒子，“寶貝，生日快樂。”
馬咪放下手機，接過盒子打開一看，是一枚銀色的戒指。
“等過幾年，我給你換成婚戒。”
馬咪的註意力卻不是這枚戒指的意義，“銀的？”
孟昭：“嗯。”
馬咪：“什麽牌子的？”看了眼包裝，“聽都沒聽過。”
馬咪把戒指塞回去，“帶不出去。”
孟昭想過很多馬咪收到這枚戒指時的反應，可是把戒指還給他這一種，他真的沒有想到。
孟昭心一寒，“你……”
嗓子眼裏梗著什麽說不出話來。
馬咪知道自己這麽做不對了，可是她也累了，她不想再去哄孟昭了，哄了快兩年，她覺得孟昭也該長大了。
不該再這麽幼稚了。
一個牌子都沒有戒指，讓她怎麽戴得出去？
“行吧，等我賺了錢再給你買。”
馬咪冷笑一聲，工作都沒有，還想賺錢？
這個生日過得並不開心，馬咪回學校，沒讓孟昭送。
孟昭不知道，馬咪下了樓走了沒幾步就有人過來接她。
馬咪不知道，那枚戒指是孟昭自己設計，從三個月前就開始聯系商家，中間廢了無數個，才有的現在這一枚。
孟昭話沒說完馬咪就吧戒指塞回去了，後面的話孟昭就沒有說出口。
這次之後兩人的關系有點僵了，稍微緩和了一些是因為一場酒會。
那是一場有很多制片人和知名導演參加的高端酒會，以皿刀的知名度和才情，參加這樣一場酒會原本綽綽有餘，可是他耽誤了自己成名的最佳時機，現在風頭已過，記得他的人已經不多了。
好在孟昭的那位朋友刀子嘴豆腐心，罵孟昭的時候罵得他狗血淋頭，可是最後還是看不得孟昭落魄。
也終究舍不下孟昭這一身才情。
他常說，孟昭的邏輯感和縝密的思維，根本就是老天爺賞飯吃。
這場酒會孟昭帶著馬咪一起參加的。
他知道馬咪愛慕虛弱，孟昭覺得也許帶她參加酒會之後，他們的關系就能緩和一些。
自己的媳婦還是要自己來哄。
果然，馬咪聽了這個消息之後十分激動，嚷著要買一身適合酒會的晚禮服來穿。
酒會上，孟昭的朋友有意帶著他結識一些制片人和導演，孟昭囑咐馬咪在原地乖乖等他，他馬上就回來。
這種高端的酒會馬咪根本沒有參加過，琳瑯滿目的紅酒和水果糕點，有的她吃都沒吃過，馬咪好奇極了，點點頭，“好，你去吧。”
正在她品嘗另一種紅酒的的時候，身後出現一道聲音：“這位美麗的女士，怎麽一個人在這裏喝酒？”
馬咪知道，能參加這種酒會的，非富即貴，轉身的時候綻開她這輩子以來最美麗的笑臉。
“你好。”
那男人一身西裝革履，紳士的行了禮，“可以邀請您共舞一曲嗎？”
馬咪把手遞過去：“當然。”
跳舞的時候，那男人的目光始終落在馬咪的身上，馬咪故意挺著胸，把自己最好看的那個角度給男人看。
一曲舞畢，男人留下了馬咪的聯系方式。
孟昭回來找到馬咪，看著她臉紅紅的，嘴角上揚，很開心的樣子。
“去哪裏了？”
馬咪：“隨便走了走。”
回去之後，那個男人和馬咪在微信上聊開了。
他叫路繁星，是一家影視公司的老板，馬咪說自己在上大四，還在找工作，於是路繁星順勢問她要不要到他的公司試一試。
影視公司，馬咪還從來沒有考慮過。
是要……當明星了嗎？
馬咪到了路繁星說的地址，敲了敲門。
“進。”
馬咪看到坐在大辦公桌後面的路繁星，一楞：“您……親自面試。”
路繁星，“不是。”
路繁星站起身，走近馬咪：“只是你，我得親自面試。”
說著，路繁星忽然低頭，飛速在馬咪唇上吻了一下。
馬咪蒙了。
這未免……太快了。
路繁星往前走了一步，“跟你談談薪資吧。”
馬咪後退一步，“……好。”
路繁星從西裝褲兜裏拿出一張卡，放在馬咪嘴邊，“張嘴。”
馬咪乖乖張嘴，按照路繁星的要求，咬住那張卡的一角。
“這是你的零花錢。”
路繁星又拿出一張，往前走了一步，馬咪繼續叼在嘴裏，後退一步，“這是你的存款。”
路繁星看著叼著兩張銀行卡的馬咪，笑了笑，“你的男朋友，是叫孟昭吧？”
馬咪無法呼吸，點了點頭。
路繁星忽然前進了一大步，馬咪退無可退，被逼到墻角，路繁星伸開雙臂，把她困在他前方的空間裏。
低頭狠狠吻了下去，兩張卡掉在地上。
手不規矩的往馬咪的衣服領子裏伸去。
“你的工作只有一個。”
男人帶著一絲粗喘，把馬咪整個人頂在墻上，身後的冰涼讓馬咪感到恐懼。
“事成之後還有一百萬的獎勵。”男人笑了笑，一口咬住馬咪的嘴唇。
馬咪疼了，鮮血順著她的嘴角流淌下來。
“我不要……”
她掙紮著，可是掙紮不過。
“一百萬能幹什麽？”
馬咪和路繁星根本不是一個段位，看著她的反抗就像看著籠子裏撲騰的鳥兒。
“你喜歡的一切，名牌，奢侈品，別人羨慕的看著你，一份體面的工作，或者一個完美的男朋友。”
馬咪的目光漸漸和緩下來。
幾句話，就讓鳥兒安靜了下來。
路繁星輕淺一笑，看著馬咪唇邊凝結的血液，喉結上下動了動，低頭吻了下去。
“可是我……這算什麽……”
路繁星越吻越急促，最後一把把馬咪打橫抱起，手臂一揮，辦公桌上的東西應聲落地，他把馬咪放在辦公桌上，欺身壓了過去。
咬開她胸前的扣子，“別這麽幼稚，哥哥教你一點社會上的規矩。”
——
酒會之後，馬咪和孟昭和好了。
事實上，只要馬咪肯低頭，孟昭不可能不原諒她。
馬咪來孟昭的房子裏來得很勤，把房間打掃的幹幹凈凈。
孟昭的朋友給他聯系了一份工作，是讓孟昭寫劇本。
孟昭寫劇本向來專註，周圍什麽都顧不上，馬咪任勞任怨的幫他打掃房間，煮飯，有的時候在他的懷中幫他捏捏肩膀。
“你歇一會兒，睡一下吧。”
孟昭：“馬上就寫完了。”
馬咪：“身體要緊，趕緊睡。”
孟昭聽馬咪的，“好。”
馬米幫他蓋好被子，孟昭閉上眼睛，馬咪臉上笑容消失，眼中逐漸彌漫起厭惡。
一百萬已經在她的卡上，她這樣一個富有的人居然還要幫他收拾這破爛的屋子。
開玩笑。
要不是為了工作……
最近馬咪去路繁星那裏的次數越來越頻繁，路繁星什麽都舍得給她買，馬咪領略到了之前不曾體驗過的快樂。
人民幣的味道。
越和路繁星接觸，馬咪就越厭惡孟昭。
空有一張臉的幼稚男人，絲毫不會像路繁星這樣成熟有魅力，更有豐厚的資產。
有了退路，或者叫下一任，馬咪一心就想著甩開孟昭，和他分手。
路繁星太精明，潛移默化的告訴馬咪，孟昭有多麽可笑。
馬咪被他洗了腦，徹頭徹尾成了路繁星手裏的傀儡。
孟昭的新劇本交給了那位朋友，幾天之後，抄襲的新聞撲面而來。
皿刀的劇本涉嫌抄襲某影視公司剛出沒多久的劇本，上的調色盤做得非常精細，絡言論一邊倒，皿刀的工作微博根本沒得看。
私信裏全是謾罵和詛咒。
更有人說皿刀之前的那本成名之作，那本權謀劇也是抄襲，只不過高級抄沒有人發現，之後拒絕媒體采訪也是因為心虛。
皿刀這個人的一切，全都被否定。
孟昭根本沒有團隊也沒有簽約工作，這件事情發生之後，就連還手的餘地都沒有，如同案上魚肉，只能任人宰割。
那段時間，就連孟昭的朋友，都沒有聯系過他。
孟昭明白，這是要明哲保身。
不光是名譽，孟昭面對的，更是巨額的違約金。
一夜之間，孟昭瘦了好多。
馬咪打開門，看到孟昭孤零零的坐在光影裏，不知怎麽，忽然想到初次和孟昭相遇。
大男孩手裏拿著澡筐，臉上壞壞的笑容比夕陽還要耀眼。
年輕又鮮活的生命，現在變得枯瘦不堪。
“是你吧？”孟昭擡起頭，臉龐黑暗如同鬼魅。
馬咪沒說話，奪門而出。
馬咪打車到路繁星公司樓下，恰好遇到要出門的路繁星。
“你為什麽？”馬咪流淚了：“你不是說……只是想要買他的劇本，只不過錢落入我的手而已嘛？為什麽要……要這麽對他？”
路繁星看著這個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的女人，“別哭啊我的功臣。”
馬咪一把甩開要給她擦眼淚的那只手。
路繁星並不介意，他的心情好極了，“你搞清楚，你現在是我的人，不是孟昭的。”
“你看啊，現在他真的一無所有了，皿刀這個名字商業價值驚人，現在呢，就是一團垃圾了，他什麽都沒有了。”
“你喜歡的東西，他這輩子都買不起了。”
“你難道還要跟著他吃苦？”
“讓別人都笑話你，跟了個窮光蛋？繼續被人瞧不起？”
馬咪遲疑了。
路繁星順勢攬過她，讓她上車，“以前我做過一部劇，和他寫的那部宮廷權謀劇同檔播出，你可知道那部劇我投裏多少錢，花了多少心血啊，結果呢，被他那部打壓的連喘息的機會都沒有。”
“我不該報覆？”
路繁星笑了笑，“別難過，你老公因為這場風波發財了，這部劇未播先火，以後你要什麽，我都給你買。”
“豪車，別墅，包包，全給你，你是所有女人羨慕的對象。”
馬咪看著車窗外，不知在想些什麽。
不管她想什麽，她也想不透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，路繁星悠悠然轉過臉。
馬咪的確聰明，可終究是個剛畢業的大學生，他們公司之間的門道兒馬咪半點也不懂。
路繁星混跡商場，洞悉人心，想要把這樣一個利欲熏心，虛榮心極強的姑娘弄到手，簡直易如反掌。
——
午後，馬咪終是放不下孟昭，回到那個出租屋裏看他。
孟昭還是坐在臥室床邊的凳子上，似乎自打她出去之後，他一下都沒有動過。
馬咪止不住的心疼。
“孟昭……”
孟昭沒有反應。
他低著頭，因為之前閉關寫劇本，他的頭發很久沒有剪過，現在有點長，這樣一低頭就擋在額前，馬咪看不清他的神色。
寬寬的肩膀松松的撐著衣裳，骨頭的輪廓看得清清楚楚。
像半截枯敗的朽木，破落頹唐的感覺縈繞在他的身周。
他什麽時候瘦了這麽多？
“你……你沒事吧？”
天空陰沈沈的，似乎悶著一場大雨，空氣壓抑得人喘不過氣來。
孟昭很久很久都沒有回答馬咪的話，就在馬咪以為他不會再理他的時候，孟昭開口了。
聲音沙啞得如同嗓子裏有把刀，活生生的把他的咽喉割開了一般。
“我留了錢給你。”
馬咪狠狠一怔。
“我的第一筆稿費，版權費，用來給你母親治病，我錯過了成名之後的最佳時機，用來照顧你母親了，手裏剩了八十幾萬，我沒花，是給你留著買房子的首付。”
“這部劇本原定的稿費是兩百八十多萬，因為借著皿刀的名字，所以稿費多了一點，我打算用這筆錢結婚，剩下的錢成立一個公司。”
“房子看好了，在你喜歡的海邊，你自己的房子留給你，讓你有個窩，或者給你父母搬過來住，讓你有安全感。”
“你畢了業，出去旅游的錢我也留好了，去歐洲或者去哪你自己決定，想要和我去，我的寫稿日期提前了，時間留出來了可以陪你，不想要和我去，我就用這點時間去看看裝修。”
孟昭靜靜的陳述著，不帶一點感情，馬咪卻從他說第一句話開始，眼淚就止不住的流。
“咪，最後一次，你跟我在這個房子裏獨處，我……”孟昭停頓了一下，“我卻不想抱你。”
孟昭很喜歡擁抱，和馬咪在一起之後就很喜歡抱著她，寫劇本的間歇，看到馬咪在忙碌，孟昭也會張開手臂讓她過來抱抱。
孟昭的內心太過柔軟，他說擁抱才會帶來溫暖和安全感。
孟昭說完最後一句，站起身。
“你走吧。”
馬咪知道，那一句“我們重新開始吧，對不起”她是再也沒有臉面說出口了。
他們之間，再也沒有機會重新開始了。
馬咪想要出門，孟昭叫住她。
從抽屜裏找到一把黑色的雨傘，“下雨了。”
大雨傾盆，一如她們在一起的那一天。
少年從樓梯上跑下來，遞給她一把黑色的雨傘。
馬咪淚如雨下，忽然張開雙臂，撲向孟昭，緊緊擁抱住了他。
孟昭的身體逐漸僵硬，然後，他推開了她。
馬咪一怔。
“走吧。”孟昭轉過身，似乎看也不想看她一眼。
關了門，外面下著雨，天色昏暗，房間裏沒有開燈，孟昭瘦高的身形隱在黑暗裏。
良久，孟昭緩緩蹲下身，肩膀一聳一聳，他伏在自己得膝上。
泣不成聲。
——
八點多，雨終於停了。
超市裏，阿爸出去給人看病了，只有姐姐和妹妹在家。
電話響了，妹妹接起來。
“餵？”
“要一箱啤酒，送到0號樓三單元樓。”
“孟昭……？餵？餵？”
電話已經掛了。
姐姐：“孟昭要貨？”
妹妹：“嗯，要一箱啤酒。”
姐姐：“可是送貨員今天請假了，怎麽送啊？”
妹妹：“我去送吧。”
姐姐：“那怎麽行？大晚上的，只有他一個男人在家。”
妹妹皺著眉：“可是我有點擔心。”
姐姐：“那等阿爸回來再說吧。”
沒一會兒阿爸就回來了，姐妹倆跟阿爸說了這件事，阿爸搬起一箱啤酒，“我去送。”
妹妹：“我跟你一起！”
阿爸猶豫了一下：“那你好好跟著我。”
妹妹：“好。”
敲了很久才開門，孟昭家裏沒有開燈，走廊燈昏黃的光芒映在他的臉上。
妹妹從阿爸身後探出頭來。
孟昭接過啤酒，“多少錢？”
付了錢，阿爸說：“少喝一點，你胃不太好。”
孟昭：“好。”
回去的路上，妹妹問阿爸：“孟昭哥有事嗎？”
阿爸：“在晚一點，我帶著醫藥箱過來一趟吧。”
妹妹：“你擔心他會出事？”
阿爸：“嗯。”
妹妹：“那我們現在就回去吧！”
阿爸：“如果現在不讓他發洩出來，往後會更加難治。”
妹妹：“那我跟你一起來。”
阿爸：“好。”
不出阿爸所料，他們晚一點再去的時候，孟昭倒在地上，不省人事，手邊兩**空的啤酒**一倒一立。
阿爸查看了一番，“不行，得去醫院。”
妹妹：“這麽嚴重？”
兩人叫了救護車，送孟昭到了醫院。
做了胃鏡，掛了水，妹妹緊張的看著孟昭被折騰來折騰去，問阿爸：“他怎麽了？”
阿爸：“他身體裏的大火終於燒著了，他也就倒下了。”
那天晚上，妹妹和阿爸在醫院陪了孟昭一夜。
孟昭醒來已經是第二天早晨。
“是你們啊。”
阿爸依舊是不茍言笑，非常嚴肅的模樣：“嗯，想要吃什麽？我去買。”
“不用了，我……”
孟昭掙紮著要起來，妹妹忙過去，“你別起來，還沒好呢。”
阿爸站起身，悶聲出去了。
病房裏只剩下孟昭和妹妹兩個人，孟昭不說話，妹妹也不知道該說什麽，偶爾擡頭借著看窗外的功夫偷瞄一眼孟昭，借著看隔壁床的功夫偷瞄一眼孟昭，借著看吊**進度的功夫再瞄一眼孟昭。
“你好一點了嗎？”妹妹聲問道。
孟昭點點頭：“嗯。”
妹妹彎了彎嘴角，“我阿爸說你身體底子好，肯定能好起來。”
孟昭空洞的看著天花板，沒答言。
妹妹：“我阿爸說吃泡面對身體不好，你的胃不好，可以多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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